齐白石的印章原来如此幽默

王博陈

众人皆知白石老人的绘画作品，以及画上题跋，往往令人捧腹大笑，又富含深意回味无穷。他的幽默来自于老人的丰富阅历，对世事的感悟。除了我们耳熟能详的《不倒翁》、《人骂我我也骂人》、《老当益壮》等作品，还要很多印章也是反映了白石老人童心未泯的老者情状和自嘲的幽默意识。

三百石印富翁 朱文 青田石 3.8x3.7x1.3cm 1919年 北京画院藏
北京画院藏有白石老人的印章三百余方，曾举办“三百石印富翁——齐白石金石心迹”的展览。齐白石一生治印无数，“三百石印斋”是齐白石的斋号之一，他也常以“三百石印富翁”为号，并很早就见于他的书画作品上。齐白石在青少年时就对篆刻情有独锺，从黎氏兄弟入门、模仿丁、黄取法浙派，后转习赵之谦，探索隶书汉碑入印，逐渐确立自己的面貌。定居北京后，汲取《汉三公山碑》《吴天发神谶碑》篆法，以单刀冲刻，自出机杼。他的篆刻特色是“胆敢独造”，在艺术面貌上是以“苦心经营”达到“藏巧于拙”，形成“铁笔疏狂”，“直肆雄健”的印风。他的篆刻作品中直接表达出朴素执著、怀乡恋土、变革进取、敢于创新的精神。

鲁班门下 朱文 青田石 3.5x 3.6x 4.8 cm 北京画院藏

大匠之门 白文 寿山石 3x3x3.2cm 无年款 北京画院藏
北京画院所藏齐白石印章富含自嘲意趣，一类为白人老人自嘲自己的出身。白石老人多次刻“大匠之门”“鲁班门下”“木人”“木居士”“千头木奴”“湘上老农”等，以纪念自己小时出身在湖南农民家庭，并靠做细木活为生。他从来也不避讳自己的贫贱出身，不以匠人经历为耻的态度，亦是对蔑视其出身人的有力回击。北京画院藏“大匠之门”印章采用了单双刀结合的刻印方法。用刀沉稳明快，笔力圆厚。布局大方生动，平行布线而以线距空间的变化调节，破其平淡，章法新奇，体现了齐白石“纯是秦汉想思，不假雕琢，自然古雅”论印章艺术的特点。

吾狐也 白文 青田石 2.4x2.4x3.6cm 1936年 北京画院藏

“吾狐也”的印章边款为“吾生性多疑，是吾所短，刊此自嘲。丙子年五月，时客。白石”
此外，还有老人自嘲自己的性格。有一方青田石刻白文“吾狐也”，边款为“吾生性多疑，是吾所短，刊此自嘲。丙子年五月，时客。白石”。这枚印章是白石老人1936年应时任国军第四十四军军长王瓒绪之邀到四川游历时，白石老人下榻于在成都南门文庙后街王瓒绪公馆“冶园”休憩时所刻。因日军进逼华北，平津局势动荡，白石老人非常谨慎小心，基本上每天只闭门作画。他的《白石老人自述》中还提到：“因连年时局不靖，防备宵小觊觎，对于门户特别加以小心。我的跨车胡同住宅，东面临街，我住在里院北屋，廊子前面，置有铁制的栅栏，晚上拉开，加上了锁，比较的严密得多了。”一晚上他听到“犬吠之声，聒耳可厌，亲自起床驱逐。走得忽忙了些，脚骨误触栅栏的斜撑，一跤栽了下去……几乎成了残疾。”而此时白石老人还在病痛情况下又刻了一枚一章“跛翁虎尾”来形容自己的滑稽样子。

饿叟 白文 青田封门青 3.2 x 3.2 x 6.7 cm 北京画院藏
而在同一战事时间，白石老人刻“饿叟”一印纪念自己的生活窘境。日本侵华，白石老人在大门贴上“停止卖画”的大字，从此不论南纸店经手，还是朋友介绍一概谢绝。朋友多关心他的生活，白石老人回答朋友一首诗“寿高不死羞为贼，不愧长安做饿饕”。宁可挨冻受饿，他也决不甘心去取媚那些人。

老齐郎 朱文 寿山石 1.7 x 1.7 x 5.7cm 1923年 北京画院藏

老为儿曹作马牛 白文 寿山石 4.1 x 4.1 x 1.5cm 北京画院藏
白石老人对于自己年事已高的情况下，也是非常乐观积极的。60岁时他刻“老齐郎”一印，边款自嘲道“余年六十矣，今宵夜亡，不为短命，刊此一笑。”他还刻“年高身健不肯做神仙”标明其健康的身心状况，不用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1940年刻有“四不怕者”印反映了自己不怕死的决心。“老为儿曹做马牛”有着晚年诸多无奈之心。同时他又治印“何要浮名”“赢得鬓须残雪”，表示了对于名声的态度和岁月流逝的感喟。
白石老人在其成熟期曾就自己的篆刻说：“予之刻印，少时即刻意古人篆法，然后即追求刻字之解意。不为摹、作、削三字所害，虚掷精神，人誉之一笑，人骂之一笑。”也是他对自己篆刻艺术的总结。